荒芜的是摇篮。散发着刺鼻霉味的垃圾堆,已接近悬崖般高楼的顶部,污水横流的小区无处插足,带毒蚊蝇遮天蔽日昼夜嗡嗡。摇篮囚禁在斗室中,父母给孩子讲只在童话里才有的温暖阳光和清新空气,想象孩子从未见过的青山绿水,想象带着孩子在绿草地上做游戏的情景。窗外的苍鹭被带有毒气的霉味熏倒,病恹恹地残喘,父母的心不由得紧缩起来。乳婴咿呀的哭声在父母心中几乎变成绝望的信号。
荒芜的是学校。学生怎么也想象不出美丽的校园是什么样子,朗朗书声只能从草纸竹书记录的历史中飘出,他们暗自羡慕唐朝的李杜和宋代的三苏。古贤朗诵诗词的声音,虽仍在课本里回荡,但学生们只能像听故事那样想象读书声中的油墨香味。书声戛然而止于无税的瞬间,从此读书成了最为奢侈的向往。
荒芜的是公园。柳荫笼罩的不再是恋人依偎的长凳,野草驱逐了鲜花,淤泥填满了湖湾。月光下,曲径、廊亭、弯桥、石刻、水榭、小船……在荒凉中腐朽,杂芜埋葬了浪漫。恋人相接的唇边萦绕着阴沟污浊的臭气,爱情受到了深度污染。昨天刚刚开始的爱情,只好深掩在心房,焦急徘徊。无税的世界,爱情无处可去。
荒芜的是古今中外的思想。苏格拉底可以去放羊了,马克思也写不出“官吏和僧侣,士兵和舞蹈女演员,老师和警察,希腊式的博物馆和歌德式的尖塔,王室费用和官阶表,这一些童话般的存在物于胚胎时期就已安睡在一个共同的种子——捐税中”这样精辟的传世警句。色诺芬的《经济论》、《雅典的收入》这些巨著中,被时间染黄的书页犹如被污染的秋后朽叶。因为无税,历史不认识商鞅,商鞅不认识战国;王安石黯然失色,即便“春风又绿江南岸,明月何时照我还”这样的千古名句也不足奠定一代名相的历史地位。无税的历史是寂寞的,思想与时代一起枯死。文明因无思想而中断,历史因无文明而毁灭,人类搞不明白自己的来路和去路。
荒芜的是道路。野外到处是没过脚面的灰尘,灰尘上印的是深浅不一的无序脚印。被踢飞的尘土散作满天暗黑的灰雾,拒绝着太阳的光临,绿色像恐龙一样消失殆尽,黑白世界一片茫茫。距离因无路变成了模糊概念,汽车也成了发明史上最大的笑柄。无路可走的人们经常幻想,想象无限延伸的路上有人、有车、有羊、有骆驼……关于路的话题,成了最流行的字眼。
荒芜的是记忆。混乱成了记忆的全部内容,龟缩在衣领里无神的双眼,望望远处,又收回目光,远处和近处是看厌了的杂乱无章。没人因记忆而激昂,都在记忆里泪丧,愿把所有关于无税的混乱记忆放到那片乌云上,让风带到山后埋葬。然后一起祈祷,远离无税的混乱,向往有税的井然。
荒芜的是城市。没有医院、学校、大桥、公园、树林的点缀,城市如同没有笑容的面孔一样呆板。市区内一片狼藉。于是人们在内心假设了一个清明世界,让税站在人生中途,撑起一片阴凉,给人人捧上医疗卡,捧上清静世界里清静养老的单据。渴望着有一天早上醒来,街道上有追撵的学生、进城的农人、在建的大厦、凌空的桥梁,还有呼啸的飞机和久违了宣传纳税的标语。
荒芜的是酷爱广场舞的大妈的心境。无税时代城市没有存在的基础和理由,自然也就没有广场,无处可放的音箱成了昂贵的垃圾,大妈的脚因广场的消失生锈了,心在没有音乐的日子里荒芜了,人也成了一口敲不出声音的老钟,无声无息地蹲在寂寞的一角。梦里的广场,有霓虹的彩灯,有激情的音乐和被广场吸引来的腿脚轻便的男女舞伴。那广场分明有着税字的模样,大妈们因广场而快乐,跳动的双脚踩在用税压制成的广场砖上,税就在脚下延伸,健康就与税捆绑在了一块。
荒芜的是历史。历史不再炫耀往事,往事里没有故事,各朝各代是子虚乌有的杜撰,项羽刘邦,关公张飞……英雄们不过是口头上的谈资,连名字也无从考证。现实中的人们似乎除了从土中寻食,就剩打着哈欠,蜷缩着孱弱的身体,瞪着眼熬磨时间。时间在无聊时最会恶作剧,将日子拉到了年的长度,无聊立即变成了煎熬,煎熬着脆弱的吹口气都能断掉的神经,断掉的神经因无医保而无法治愈。
荒芜的是我的生活。失业了,仅有的积蓄在精打细算中很快耗尽,油瓶倒放多日,也没一滴油滴落,老鼠饿死在干瘪的粮袋边。无税供养的边防军溜走了,国门成了摆设;法院关门了,法律成了废纸;各级组织解散了,社会进入无序状态。无序加剧了慌乱心理,慌乱心理无限扩大,最终酿成了自相残杀的社会悲剧。我在悲剧中不能自保,到处躲藏,下场像所有人一样,难逃被同类勒索谋害的遭遇。
税迈着春风那样的脚步轻轻掠过时,我也许会从它的缓缓吹拂中苏醒。把税的故事讲给人们,让大家懂得无税就会引起社会癌变,讲清楚税虽不治社会百疾,却是百病克星的道理。
作者:陕西省国税局,林喜乐